第三章 如巴冬玛-《西疆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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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慕双羊欣喜地摸摸儿子的脑袋,刚想夸他懂事,忽听帐外一人哈哈大笑起来。这笑声似乎隔着很远,又似乎就在耳边,笑得人心中十分惶恐。卫慕双羊只吓得脸色都变了,颤声问道:“什么人如此大胆,深更半夜敢来王帐撒野!”
李德明应变不惊,十分沉着,一手按住腰间的宝剑,一手示意妻子看好元昊,缓缓站起身,深吸一口气冲帐外朗声说道:“何方高人拜访,西平王李德明有失远迎,失礼了。”
那人忽然止住了笑声,瞬间帐内帐外死一般寂静。卫慕双羊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,用自己的外套裹住李元昊,似乎生怕他被人夺走。可李元昊却一点也不害怕,一只小手紧紧握着父亲送给他的那颗獠牙,像握着一把利刃,警惕地盯着帐帘处。
忽然,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,一道灰影从帐外扑面而来,速度之快,让人根本来不及分辨。李德明应变奇速,手中宝剑寒光一闪刺向灰影,谁知这一剑刺出,竟然就像刺进了空气,那灰影不闪不避,眨眼间立在三人之间。李德明握剑的手不及回撤,另一手抄起李元昊递给自己的山黄獠牙直插对方咽喉,这一下也是变招奇快,连那个灰影都忍不住“咦”了一声。说时迟那时快,就见他袍袖一裹,缠住李德明的手臂向后一扯,李德明收势不住,整个人被带着摔了出去。
但他毕生骁勇果敢,平生百余战,杀敌无数,党项人身体中天生流淌着战士的血液,电光火石之间,李德明用宝剑一点地面,借这一甩的力道,身体在半空划了个半圆,顺势回转,另一手的獠牙匕首跟着向前刺出,直奔那灰影的后脑而去。
眼看就要刺到灰影,却不料那灰影一晃,瞬间了没踪迹,李德明这一刺收势不住,就要伤到妻子和儿子,他身在半空,再想收住力道已无从借力,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,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脚被人死死地拽住,递出去的獠牙匕首,在娘俩面前不到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住。霎时间,大帐内静得似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。
“哈哈哈哈,西平王,你要杀了我不成?”
李德明回身撤剑,挡在妻子和儿子身前。他一生从未见过身手如此之快之人,知道今天遇到了硬手,悄悄把另一手背在身后,示意妻子带儿子先走,自己设法挡住对方。
借着烛火,三人这才看清那个灰影,原来是个灰袍的道人,只见他手持一把拂尘,斜背宝剑,面如满月,方脸阔口,颌下黑色长髯飘洒胸前,生得仙风道骨。
道士哈哈一笑,对着李德明一拱手:“方外野人袁恕人见过西平王,不请自来,还望恕罪。”
李德明心中一惊,袁恕人的名字他听过,据传是袁天师的后人,能知天文地理,能知未来之事,可他只是听说,不想今天遇到了真人。当下浅浅作揖,拱了拱手:“不知道长今天光临本王大帐,有何贵干?”
袁恕人仰天打了个哈哈:“西平王看来并不欢迎贫道啊,也难怪,贫道来得唐突冒昧,叨扰了大王与家人团圆,在这里先行道歉了。”
李德明摆了摆手:“道长不必过谦,袁氏天师威名远扬,本王早已听说,只是道长一向在中原居住,怎么突然光临我大夏国灵州王帐?刚才若不是道长神力惊人,以我这粗手粗脚的功夫,万一伤到了仙长,岂不抱恨平生?”
“诶……”,袁恕人笑着一摆手:“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,贫道这次来,是想跟大王借一个人。”
“哦?不知道长要借谁?只要本王能办到,一定成全。来,咱们坐下喝两杯,慢慢说如何?”
“繁文褥节就免了吧,多谢大王美意。贫道斗胆,想借小王子十五年时光,不知道大王意下如何。”
这话一出口,李德明夫妇脸色齐变,万没料到对方竟然冲着李元昊而来,元昊是小王子,倾注了李德明夫妇全部的寄托和希望,岂能随随便便拱手借人。
李德明这时已经颇为不快,重重哼了一声道:“看在袁天师的面上,道长就算要借我大夏国一座城池,本王也不是那心胸狭隘之辈,只要对我党项子民无害,本王都可做主。但元昊是我的亲生骨肉,今后还肩负着复兴大业,别说借你十五年,就算一个时辰,片刻也不行,道长请自便,恕不远送。”
说着,李德明一脸不悦,把手一伸,再也不看袁恕人一眼。
“唉……都说西平王为人豪爽,不拘小节,贫道这才冒昧前来。只可惜,迁都之日龙脉连根拔起,妖邪四出,到那时你拓跋皇族中,连个力挽大局的人都没有,可惜啊,可惜啊,可惜啊……”
袁恕人连说三个可惜,一甩拂尘,就要转身离开。李德明原本对他的无理要求十分恼火,一听他说“迁都之日龙脉连根拔起”,心中一凛,张口而出道:“且慢!道长如何得知那灵界轮回之事?”
“嘿嘿……我是干吗的?那风中早已弥漫妖邪鬼魅之气,闻着味儿,贫道找到了这里。”说着,袁恕人一指李德明手中的那颗山黄兽獠牙:“大王以为,这山黄兽从何而来?”
“本王听老巫师说,这山黄的出现只是个先兆。”
“不错,山黄只是开始,贫道已勘察过贺兰山嵬名谷,在大王杀死这头畜生之前,已有几十户党项族人被它杀害。山中生灵正遭遇涂炭,虽然大王这次杀了山黄,但过不了多久,那穷奇、毕方、相柳、梼杌等怪兽一旦通过灵门来到世上,你的大夏国将成一片炼狱之地,党项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,到那时再无回天之术,大王可想过这一节。”
李德明听完这话不由得心里暗暗吃惊,袁天师能知未来之事,如今他的后人就站在自己眼前,说着即将到来的灾难,这让李德明多少了信了个十之八九。但对方的要求又太过无理,竟然要借走元昊十五年。自己的亲生骨肉,怎可随便借给他人?
“本王相信,道长所言句句是为我大夏国着想,只是……只是昊儿……”
“哈哈哈,西平王不必担心,贫道就住在贺兰山脚下的踏云庵。元昊小王子跟着我吃住在那里,十五年时间,贫道教他点武功法术,不求通天彻地,但求危急关头,能救党项子民于水火。大王夫妇若是想念,每过五年可来探望一次。”
“这……”李德明和妻子对望一眼,心想这道人不容分说就给安排妥当,也不知他是敌是友,还没完全取得自己的信任,就要带元昊离开,而且这一走就是十五年,这谁受得了?
“道长,此事还容我与贱内再商议商议如何?”
袁恕人眯着眼,摇头晃脑掐着手指,忽然向大帐门口一指:“现身!”
大帐外忽然一阵烟雾升腾,烟雾过后,一头独角犀牛喷着粗气,磨着四蹄摇头摆尾冲入大帐,来到袁恕人身后。
“西平王,事关重大,当断则断……”话音刚落,袁恕人拂尘一卷,隔着两丈远,李元昊竟然从母亲的怀中飞了出去。
“父王……”李元昊飘在空中,拼命挣扎,无奈他才只有三岁,力气太小,挣不脱对方的法术。
“昊儿……”李德明大喊一声,正要伸手去抓住元昊,忽然眼前灰影一闪,袁恕人抱起元昊,早已坐在了犀牛背上,那独角犀一声嘶吼,撒开四蹄冲出大帐,等李德明夫妇冲到帐外,袁恕人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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